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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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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五章

酒莊,時隔兩年,丁珂和束睿再見。

束睿曾以為他離她很近,畢竟跟她處於同一個秘密裏,但再看到她,那份本該熟悉的感覺,他竟絲毫沒有感到。

丁珂等他說,也不著急。

束睿不浪費時間,收回飄遠的思緒,說:“你跟他說了嗎?”我們之間合作的事。

“他是你的朋友,你不了解他嗎?你也應該知道了,不然不會用自己手機號聯系。”

束睿沒回答。

他確實知道了,從李暮近回鳩州,他就察覺到不妙。

束睿知道李暮近有幾個忠誠的朋友,李暮近拿捏他們的軟肋,也給他們尊重、存在價值,他們無一不鞍前馬後。

不知不覺中,他們在李暮近跟前的存在感比他強了,他就知道,李暮近不信他了。

李暮近等丁珂下課,高調得詹城整個學區盡人皆知,他便知道,丁珂跟李暮近在一起了,卻不是按照計劃勾引成功的那種在一起,是你情我願,是陷入愛情的那種,在一起了。

“他以前對你做過那麽多不好的事,你也要喜歡他?”他這趟來,是想把所有疑問都消滅。

丁珂垂眸道:“你就沒想過,也許他什麽都沒做過?”

束睿沒想過這種答案,一時沒接話。

他不說話,丁珂也不主動展開話題。

半分鐘後,束睿皺眉問:“可那時……”還沒說完,他停住,了然地點頭,“那時候只是傳得兇了。”

都只是謠傳。

他自嘲一笑,擡起頭來,“接下來,你打算怎麽辦?”

“陳享和薛詩與散播我整容,李崇很快會知道這事。他沒見過我,但看過我的樣子,他會懷疑我沒死,第一個要找的,就是檢驗科當年參與我那個案子的相關人等。記得提醒你爸,縫死他們嘴上的拉鏈。”

束睿知道這一點,但是,“我爸計劃是在李崇知道你的存在之前,你就已經得手,帶阿暮走入歧途,現在你們在一起了,他名聲越來越好,網上都開始有粉絲了,你要怎麽跟我爸交代呢?”

“不說我,你真的同意你爸毀了李暮近嗎?”

束睿看向桌面,他當然不同意,即便到今天,他們可能再也做不了兄弟了,他也沒想要毀了李暮近。

丁珂不訝異他的反應,束睿的性子,她早就摸透了,她繼續說:“至於怎麽跟你爸交代,我沒義務。”

束睿一楞,猛地擡起頭。

丁珂微笑:“從他答應幫我那刻起,我們就是命運共同體,他保我就是保他自己,他只會對我小心翼翼,怎麽能對我提要求呢?要知道這件事暴露後,他要擔的罪責可比我大。”

“那你為什麽還答應他再接近阿暮?”

丁珂偏頭看向遠處景物:“也許是我自己想接近呢。”

束睿脊梁發寒,不由自主地搖頭。他知道丁珂聰明,膽大,但她居然能算計過他爸。他爸訓了一輩子鷹,竟還是被鷹啄到了眼……

“你爸當年覺得我軟弱,心眼不多,認為我對他幫了我這件事,感恩戴德,對他提的條件,不敢含糊。”丁珂轉回臉來,“他看走眼了,我最會過河拆橋了。”

束睿最後掙紮:“你現在跟我坦白,不怕我出賣你。”

“如果你是這種人,在這之前早就先背叛李暮近了。”丁珂說:“你爸讓你看著我,對我的進展如實匯報,我什麽也沒做,他卻不知道,難道不是你替我隱瞞了嗎?”

束睿垂頭喪氣,不敢接受她扣的這頂高帽:“可我確實背叛了他。”在你這件事上我並不問心無愧,我貪心了。

丁珂以為她沒猜錯他沒說完的話,時間還早,就給他理下思路:“你以為,李暮近擁有的一切中,我離你是最近的,這好像是你唯一勝過他的地方了,如果我是你的,你好像就不是樣樣都不如他的人了。”

束睿擡起頭來,他以為他從未透露過對她這點心思,她怎麽會……

“你喜歡聽我說話對嗎?”早在束睿想跟不時跟她通話時,她就有所察覺,“覺得安心?可以暫時抽離那種無助的心情。”

束睿漸漸皺眉,短短十幾分鐘,他被丁珂顛覆太多次了,是跟李暮近在一起讓她再無後顧之憂了?她看起來一點也不想裝傻了。

“但喜歡不止安心,要快樂,你跟我待在一塊兒,快樂嗎?”

束睿大腦停擺,她話音落下那一刻,他也沈入長久的空白。她拋給他一個很簡單的問題,卻是他從來沒考慮過的。快樂,他早忘記是什麽。

丁珂該說的說完了,站起來,最後聊回正事:“叔叔想看李崇被帶走調查,要再想辦法了,通過李暮近擊潰他的路,走不通了。”

說完看了他精心挑的酒一眼:“你挑的酒要比李暮近挑的好喝。”

她離開後,束睿呆坐原地,一動不動,眼睛也只看向一個地方。

早知道這一趟是自取其辱,但不來怎麽觸底呢?總要摔到低谷,才能再無顧慮,才能重振旗鼓。

可是,谷底也挺好的不是嗎?

他心裏那棵樹,早在一次次不被認可中,枝葉雕零,瘡痍滿目,鮮血灌溉都不願開花了,他還執著什麽?

外邊天剛陰下來,他心裏已經在下雨,手機響,好像聽到了,也好像沒有,就這麽被縛在低沈的情緒裏不能掙脫……

手機在一陣消息聲後沈寂,不知多久,又響起來,這次是來電。

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接起這個電話的,腦袋裏像塞了一團棉花,接通也不知道要說話,還是對方先叫他:“阿睿,今天的鳩州是晴天,但我還是更喜歡雨天。”

她的聲音仿佛穿過聽筒,她在他旁邊說話的場景突然具象起來,他忽然醒神,扭頭看去,兆婧站在長廊那頭,收起手機,沖他笑了下,隨後走到玻璃房子門外,敲了敲玻璃。

他後知後覺地開門,她歪頭笑著說:“所以我決定先不回去了。”

丁珂跟束睿分開去了醫院,第一外科醫院燒傷修覆重建二病區。

丁卯睡了,只有護工在病房,她剛開完陪護中心的視頻會議,回頭就看到丁珂,楞了一下,隨即笑著說:“你來啦。”看向病床上的丁卯,壓低聲音,“剛輸完液,睡著了。”

“嗯。”丁珂坐到病床前,熟練地收拾起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。

護工拿起水壺,出去打熱水。

丁珂擡頭看向病房其他病人,都是生臉。

也就幾天時間,同病房的病人換了兩撥,現在也都出院了。原先護工的丈夫做農務時傷了腰,需要她照顧,被迫辭職回去伺候男人了。

現在護工是丁珂上禮拜找的,比原先每天貴一百。

唯一不變是東南角的丁卯,易感染體質讓他創面好了又犯,原先好一點就接回家,現在接回去,沒兩天又送過來,幹脆就住在醫院了,方便,但丁卯心裏大概不怎麽舒坦。

他這兩年最大的願望就是像正常人一樣。

丁珂給丁卯掖掖被角,舅舅、舅媽這時候進來了,比上次的笑臉還要燦爛,拎著一箱酸奶,一個果籃,一盒土雞蛋,點頭哈腰,對丁珂不像對一個晚輩,倒像對重要客戶。

舅媽想打招呼,望了丁卯一眼,脖子一縮,輕手輕腳起來,還不忘杵舅舅一下,“小點聲,卯卯睡覺呢。”

話音剛落,丁卯醒了。

舅媽皺眉白舅舅一眼,咂嘴:“看看給吵醒了吧!”

丁卯先叫丁珂,聲音迷迷糊糊:“姐姐。”

丁珂沒搭理兩夫妻,丁卯要起來,就先扶起了他。

舅舅、舅媽使眼色。

丁卯靠住枕頭,才叫舅舅舅媽,尋著聲音和黑影,扭過臉,問道:“你們怎麽過來了。”

舅媽說:“你姐叫我們來的。”

丁卯伸手摸摸。

丁珂把手伸過去,讓他握住,隨後說道:“我這兩年打工掙的錢,募捐平臺申請的救助款,都投進了平臺旗下的信托基金,以後你的住院費、護工費,生活費,平臺會按月來支付。”

丁卯一怔,手抖一下。

丁珂拿起一個蘋果,一邊削皮,一邊說:“我們的房子是姥爺留我們媽媽的,目前寫在我名下,我也找律師簽完了過戶托管,在你完全康覆,可以獨立生活之後,那套房子會由律師代辦,過戶給舅舅。”

丁卯不由自主地縮回手,疊在一起,有一些局促。丁珂說的每個字他都認識,但什麽意思他不懂。

丁珂把蘋果切成小塊,放到盤子上,插上牙簽,餵給他,丁卯不吃,也不說話,一動不動。

丁珂只好先放下果盤,又說:“我也雇了阿姨住家,專門照顧你,阿姨工資也是信托基因按月給。”

舅舅這時候說:“你放心丫頭,我們也會好好照顧卯卯。”

舅媽也說:“卯卯放心哈,小妮兒有啥你有啥,舅舅舅媽會像照顧親兒子似的照顧你。”

丁卯一聲不吭。

丁珂像一個念讀機器,繼續:“我想過讓阿姨住我們家,房子記在你的名下,可是這樣就不能保證你的安全了。”

“外人也不可能像我們家人這樣照顧好卯卯的呀。”舅媽有話說:“我們畢竟是親人,親人再壞又能壞到哪去。”

丁珂沒搭理她,接著對丁卯說:“你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就找律師,然後報警,律師會把來龍去脈跟警察說明。”

舅舅和舅媽其實在她每說一句話時都對視一眼,他們已經想好,既然她這套房也想要,就把丁卯照顧好,但沒想到她什麽都考慮好了,別說他們沒有歪心,有也不敢施展了。

一直沈默的丁卯這時說話了,“你不要我了。”

丁珂神情自若:“不要你了就任你自生自滅了,幹嗎還給你安排好。我怕我哪天忙起來顧不上你,像上次護工走得匆忙,把你丟在這,我心裏一陣後怕。早為你做打算,我上學也能放心。”

舅舅舅媽一直搭腔,現在還裝一下,時間久了一定懶得裝,會把“為了那套房”的心思寫在臉上。

丁珂把他們叫來就是讓他們聽聽她跟丁卯說的話,三方都在場,以後他們裝傻,幹出什麽不恰當的事來,報警前也省了廢話。

丁卯一直不說話,丁珂就以他不舒服為由送客了。

舅舅舅媽也不太喜歡病房的味道,客套兩句,迅速離開了。

病房瞬間安靜,丁卯作為一個病患的笨重的呼吸聲瞬間被放大幾倍,丁珂聽得清楚,卻沒個反應。

丁卯打破僵持,問道:“你要去做你要做的事了。”

“我一直都在做。”丁珂說:“就是因為有事做,才疏忽了你,他兩口子心術不正,但唯利是圖也有好處,想要那套房就會照顧好你。你也別擔心唯一房子給他們,有人送給我觀山禦景一套三居,出院時我帶你去把贈與辦了。打零工攢的錢我手裏還有一點,正好夠交稅。”

丁卯才發現他一點也不認識丁珂,他以為兩年姐弟相處,他已經摸清她的性格,雖然偶爾冷漠,但不至於陌生的像沒認識過。

“你就不怕我給你說出去嗎?”丁卯歪著下巴,最後掙紮,“你以前說過,別有慈悲心腸,別可憐陰溝裏的人,他們不會感恩你的幫助,只想把你拉下去陪他們一起。我就是這種!我現在就想讓你一輩子跟我在一起!”

丁珂重新端起果盤,餵給他一塊蘋果:“這種不會像你這樣做壞事先吆喝出去。”

丁卯掉了眼淚。

丁珂拿紙巾給他擦擦:“你要是這種,我房子自己不住賣了不好?幹嗎給你呢。”繼續餵他,他終於舍得張嘴,她又說:“不讓你有慈悲心腸是你能力不足,力量微薄的時候有顆菩薩心,只會害了你。”

丁卯嚼著蘋果,想她的問題,眼淚也止住了:“那我以後要是特別特別有錢,有能力了,但是他們也不感恩呢?”

“那你都那麽有錢了,還指望他們回報你啊?”丁珂繼續餵:“想從事哪一行?”

“嗯……我想辦學校。”

“那首先要解決師資的問題。”

“我也這樣想!”

“……”

沈重話題漸漸翻了篇,繞不開的死結被他們默契地掩埋起來,避免不了的事,就讓它無聲無息地發生吧。

李崇準備去廳裏,老彭突然來電,口吻嚴肅,也有點急切,聽起來是大事,但老彭在他手下這麽多年,見過的大場面何止二三,不應該有這樣的反應。李崇便猜測,要麽他在演,要麽他們恐懼的事來了。

李崇沒出門,在家裏等他,他來得倒快,沒先說明,而是遞上手機,屏幕是有人偷拍的李暮近牽著丁珂的畫面。

李崇眉心聚攏,瞳孔一變,擡頭,盯著老彭。

老彭點頭,但解釋說:“不是本人,剛傳出來只是同名,長得一樣是因為整容。”

“同名?”

“同名。”

“你覺得是巧合?”

老彭沒說話,巧合的可能確實太小。

李崇瞥他幾乎埋進衣領的臉,把手機往桌上一扔,問道:“這事兒是你剛發現,還是你兜不住了?”

老彭不敢瞞他,承認:“之前阿暮去詹城,我就發現他對一個女孩特別上心,我怕有別的事,打聽了那個女孩。她老家在津水,父母在一場大火被燒死了才被姥爺接到詹城。她也被燒得不輕,就整了容。”

李崇面前桌上、手邊,有一個海南黃花梨老料制作的漢工藝的貔貅,他摩挲著,思緒飛快更疊,“要不是巧合,那就是這孩子當年就沒死,她要是沒死,內部就有問題。要是巧合……”

老彭看向他,等他下一句,他搖頭,說:“沒可能。同名、一張臉,現在又在那個混賬身邊,要麽是他照同名找的,讓人家整成那樣,要麽有人找了個同名的,整成那樣,送到他的面前!”

“我想過是後者,阿暮去詹城之前不就在酒吧街被拍了嗎,我懷疑這就是一個預告。”

李崇點頭,“要是那崽子自己弄個假的玩玩,肯定要瞞著我。要說是他故意讓記者拍到的行為就不合邏輯了。我肯定會盯緊他。”

“可阿暮是很聰明的,他不可能想不通這個女孩出現在他身邊,是另有目的。”

李崇想到那個混賬,忍不住哼一聲:“色迷了心竅,還能想通什麽!”

話是這麽說,但他認同老彭的說法,李暮近不可能看不出來,除非這女孩演得太好。那就要具備一個條件,十分了解以前那個。

他對老彭說:“檔案就別看了,不會留痕跡,你去技術部檢驗科隱晦地打聽一下,當年確定焦屍就是丁珂的那份報告,誰出的。我來想想,我的仇家、對手、身邊人裏邊,有沒有對當年案子了如指掌的。”

“好。”

束青驊最近總是不安,打給束睿的電話都頻繁起來。又一次在午睡中驚醒,坐起面對空蕩蕩的房間,都能聽出心跳的驚恐程度。

他撐著床,放下雙腿,腳一觸地,踏實不少,後背的汗這時也冷了。

卻韻打來電話,提醒他一聲:“我今天早點回去,陪你去醫院拿檢查結果。”

“嗯。”

這兩年一直計劃怎麽讓李崇被調查,多思多慮,搞垮了身體。李崇倒是容光煥發,上次大難不死,覺得自己燒對了香、拜對了廟,亮相場合,笑得越來越油膩。他自然越來越不甘。

“阿睿電話打不通了,我第六感不太好,你了解下。”

束青驊聞言,瞬間覺得太陽穴的皮膚變得緊繃,他心裏已有答案,但還是在掛斷電話後給束睿打去,沒人接,聯系丁珂,她直接掛了他的電話……剛冷掉的汗被新一層覆蓋。

其實第一年他就質疑過自己,為什麽要幫那個女孩。

無非是當時家裏正遭遇變故,李崇的舉動讓他寒心又後怕,他病急亂投醫,好像有一絲希望可以扳倒他,他也就沒去深究細節。

不過就算那時候想破天,他也不見得能想到看著文弱的丁珂,也許就不是走投無路逼出來的手段,是她本來就很聰明,而且善於偽裝,很會演……

她不接電話,就是演都懶得演了,而他根本不能對她怎麽樣。

她才幾歲呢?怎麽做到的呢?

背後沒有人指點她嗎?

束青驊禍到臨頭還在驚嘆居然有這樣的孩子。若是他的孩子,他根本不敢想他們束家一門現在得多風光。

他沒憤慨太久,立即換電話號碼,聯系檢驗科內應。

直覺告訴他李崇已經知道了,現在要緊的就是捂嘴,讓李崇即便想到檢驗科有問題,也無功而返。

竟也沒人接。

他又立即穿衣,收拾好自己,準備親自去一趟。寧可被懷疑,也不能真讓李崇拿到證據。

半路上,老夥計打來電話,沒等問,直接告訴他:“他手下老彭來過了,什麽也沒讓他發現。”

束青驊停頓了一下,說:“李崇做事,沒開條件嗎?”

“你懷疑我會為了錢?”對方說:“偽證罪十五年,錢有命重要嗎?”

束青驊否認:“沒有懷疑你。我是太了解他什麽人,他如果保你,還給你比我給你更多,你會不會倒戈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束青驊解釋:“如果你是我,你也會這麽想。我把這話坦白告訴你,就是誠心捧給了你。不要聽他許諾,他本來就是個卸磨殺驢的人。合作有時候看利益,也要看合作夥伴。”

對方冷言道:“秘密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,不用你來教給我,我知道我應該怎麽做。”

束青驊話又翻過來說:“我們這麽多年兄弟,我當然相信你了,我是懷疑他的惡劣,可不懷疑你的忠誠。”

對方不是很想接著聊,“嗯。束哥,這話我說不好,但我挺感激你當年拉我一把,還是提醒一下,太多疑、太篤定自己的觀點,路會越走越窄。”

束青驊不認同他的話,但想到對方一科之長當久了,稍微見過世面,那不由自主地教他辦事,也能理解。

宋雅至在看過李暮近和丁珂的照片後,就一直不安,沒心思排練了,最近一班飛機飛回來,想著在李崇跟前,能掌握第一手資料,也許有用呢。

這不就被她撞見老彭匆忙來找李崇,估摸說的就是那丁珂。

她把這一信息電話告訴李羋,猜測道:“肯定是去技術處檢驗科了。”

“但查不出什麽東西來,這事擺明有人做局,以李崇的腦袋估計想不到幕後人是誰。”李羋開完會很困,但還是輕柔地跟她說。

“是誰?”

李羋說:“之前拍阿暮出入酒吧街的記者,女朋友是中科院的一個研究員,是卻韻的師妹。”

宋雅至恍然道:“卻韻是束青驊妻子。”

“以李崇的腦子估摸排查半天,最後才想到束青驊,而且不知道這層關系也只是想到,而不會懷疑。”

宋雅至了解了:“正好我現在在鳩州,我可以給他提個醒。”但同時也有疑問:“弄束青驊會得到一個什麽結果?”

“這個局是束青驊做的,這個丁珂也是他安排的,那他要是泥菩薩過江了,這個丁珂不就自由了?她自由了,我們兒子不就開心了嗎?”

宋雅至一點就透,李羋第一句她便猜到了後話,但還是有一點擔心:“李崇肯定會做戲……”

“嗯,他巴不得把女孩供起來,給兒子打造一個深情形象,順理成章引導輿論,這麽深情的人,再找也堅持找跟原先一樣的,又怎麽會強奸、殺人呢?”

“會不會激怒我兒子呢?他敢拿李崇介意的事惡心李崇,李崇真的激怒他,我猜不出來他會做什麽。”

“那是李崇要擔心的事。”

宋雅至一楞,好像確實是這樣。

“你要逐漸認識到你跟我才是我們,李崇是李崇。”

“嗯……”

“回鳩州就趁機休息幾天,養養精神。”

“嗯。”

丁珂離開醫院時,天還沒黑,周末,不用上課,也沒兼職,那就回家一趟吧,好久沒回過那個家。

姥爺給他們那套房是一套老破小,但因為處於詹城中心的位置,房價一直居高不下。

對面還是軍屬大院兒,經常有不起眼的車掛一個很假的車牌,旁邊老式上海灘風格的咖啡館很多,都是不遠處那一連排未來科技既視感的大樓的高端人才。

丁珂每次路過都會想,十年以後,她會不會加入,成為天天到這種咖啡館打卡的人之一。

出租車不進小區,就停在了大門,丁珂下了車,順道在超市買了蔬菜和水果,準備簡單吃點,但路過牛羊肉的櫃臺,她突然就不想簡單了。

昨天晚上在李暮近那兒說想吃燒烤,李暮近答應得好,說他買食材、調料,去露營燒烤,她叫了一聲哥,他一天都沒出現過了,也沒發過信息。

她不覺得他在意那一層關系,在意就不會跟她有任何進展,但他在躲什麽呢?

她心不在焉,不小心撞上一個奶奶,奶奶一歪,小拉車偏離了軌道,控制不住地松了手,裝了冒尖的一布兜蔬菜瓜果,骨碌碌滾了一地,她眉頭一皺,趕緊蹲下幫忙撿。

奶奶在一旁說著:“這丫頭,把我老骨頭都撞散架了,也就是我,換個人都得訛你。”

“對不起。”丁珂一邊道歉一邊撿,一雙陌生的手這時進入了視線,忍不住擡頭,一個留著抓刺碎蓋的清爽男人,身板筆直,他動作很快,食物都裝回布兜,單手一提,十分輕松地拎到奶奶跟前:“給您。”

奶奶笑著跟他說:“這回回來待幾天啊?”

“明天就走。”男人說。

丁珂看奶奶也不為難她,不留著聽他們說話了,朝家裏走去。

還沒走兩步,身後有人喊她,“你鑰匙掉了。”

她下意識摸了包,扭頭看剛才那男人正拿著她的鑰匙,道謝,走過去要拿回來。這人沒為難,也沒多餘話,直接還給了她。

再轉身,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,卻不是叫她,“好久不見,卻望哥。”

李暮近。

丁珂轉過頭。

李暮近從卻望身後走到跟前,又越過他,來到丁珂旁邊,接過她手裏的購物袋,擡頭,又看向卻望:“一起吃飯嗎?”

不像邀請的語氣,卻望也沒那個打算,笑了一下,看不出情緒,“改天再說,我去給長輩買個東西。”

“那就不勉強了。”

李暮近一手拎三個購物袋,騰出一只手牽丁珂,不等她報家門,也精準地走向她家樓門。

一直到進門,關上門,丁珂看著不拿自己當外人的李暮近把購物袋放在圓桌,去洗了手。

老戶型小破房子窗戶小,采光差,久沒人住,有股子下水道味。

丁珂去開窗通風,回頭就見李暮近檢查起她買的肉、菜、海鮮,粗看一眼後問:“有腌料嗎?”

“不全。”丁珂說實話。

李暮近看著丁珂:“還想去露營燒烤嗎?”

“你不是不理人?”

李暮近如實說:“我是在想你跟我叫哥的原因。”

“你不知道?”

“知道,是沒想通你為什麽會這麽叫我。”

“你一早就知道我是誰,所以才允許我靠近你,你對我有出於對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的厭惡,琴房那次是你發現你也許沒那麽厭惡,這讓你難以接受,你想通過吃藥模糊意識,對我作惡,以此證明你真的很厭惡我。”丁珂看過去:“後面你沒有讓我離開,也沒有自己離開,就是說,你已經跟你自己和解了,對嗎?你接受了,你並不討厭我。”

“這是我的心路歷程,我在問你,你為什麽會這麽叫我。”

“我也接受了。”

李暮近沒有說話。

丁珂站在窗前,背著光看他,他是對著光的,表情都清晰,她也沒跟他猜謎,說:“你讓我想你值不值得托付,可我們倆有這樣一層關系,我現在是想通了,不在意了,但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有麻煩。這畢竟是個雷。”

李暮近靜靜聽丁珂說話,等她說完,沈默許久才又開口:“琴房時我說過,你叫我阿暮,要什麽我都幫你得到,承諾不改,今天也這麽說。”

他好像有些回避兄妹這一層關系,即便說開也不願提起,是丁珂那一聲哥叫得他有陰影了?還是他介意她前一句話?

她當時問他,可是我們能在一起嗎,哥。

她解釋那句話:“那只是話引子,我從沒覺得這是障礙。我們當然可以在一起了。”

李暮近依然不言。

丁珂摸不清他了,低頭看腳,許久,小聲抱怨一句:“不愛聽我叫你哥哥,以後不叫了。”

又過了一陣,李暮近走到丁珂跟前,拉她的手:“走了,露營。”

丁珂被他牽著,拎回來的東西沒拎出去,被他放進冰箱,他說她買那一人份她自己吃都不夠,她犟:“我一人夠吃。而且你怎麽不反思一下為什麽買一人份?”

“嗯,怪我。明知道我們是單向聯系,從來只有我找你,你那手機就不支持聯系我,我還一整天不打電話、發信息。”

“……”

他是會陰陽人的。

上了車,李暮近給丁珂系上安全帶,說:“你想叫什麽都可以。”

丁珂看著他:“那以後……”

“李崇下午給我打電話,問了你的情況,聽起來他已經把當年你的DNA鑒定報告又盤了一遍,也聯系過技術人員,確定你跟當年死在火裏的是兩個人。”李暮近發動車,又說:“接下來,他會懷疑束青驊,以他為人處世的風格,束青驊肯定有自己都不知道的把柄在他手裏。”

丁珂早猜到了這個走向。

“束青驊自身難保,你就徹底擺脫他了。”李暮近說完,扭頭看了丁珂一眼,又看向前方,說:“不過他也沒有束縛你吧?”

丁珂扭頭看窗外,逃避。

“你過河拆橋的屬性我兩年前就沈浸式體驗過,他幫你,不是把把柄送到你的手裏?是誰束縛誰呢?”

丁珂扭回來:“你不要陰陽怪氣我,我過河拆橋還不是為了你?不然我投桃報李,掏心掏肺幫他禍害你,以你對我的感情,我把你賣了你都得給我數錢,那你不是完了?”

李暮近忽而一笑。

丁珂強詞奪理、胡攪蠻纏他也覺得可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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